湘西女性论文

2024-06-08

湘西女性论文 篇1

(一) 童谣中的世俗情

纵观漫长的历史, 中国女性经历了从母系氏族 (女权社会) ——父系氏族 (男权社会) ——现代社会 (男女平等社会) 这一系列发展阶段。但湘西苗族女性却很幸运地逃脱了男权社会这一阶段而直接进入男女平等社会。土家女性虽经历了比较复杂的社会体系, 但由于湘西土家、苗、汉居住混杂, 在互相同化互相影响的作用下, 较之湘西外界的女性来说, 她们所受封建制度的迫害要少很多。比如, 湘西地区旧时女子裹小脚的就较少。除了大户人家的女儿少数为之, 百姓人家的女儿都不会勉强。从横向来看, 女性经由小姑娘 (孩童) 时期—少女时期—妇女时期—老年时期等心历路程。孩童时期, 妈妈会哼唱一些童谣启迪孩子认识事物, 熟识生活常识:

虫虫飞, 飞呀飞, 飞到家家 (gaga外婆) 屋里去,

家家不到屋, 坐到那门前哭。

家家不杀鸡, 虫虫不回去,

家家不打蛋, 虫虫不吃饭。

虫虫, 即小宝宝的自称。这是哄孩子时, 教孩子认识自己, 认识自己的亲人外婆, 并把孩子天真烂漫、憨态可掬地向人撒娇耍赖的样子描写出来:外婆不给我杀鸡煮, 不打蛋吃, 我就不走, 赖在这儿了。

(如同) 情歌中的女性形象

情歌, 是湘西民歌中最为动人、美妙的一种艺术形式, 以咏颂男女爱情为主题, 是湘西民间文学百花园中的一朵奇葩。通过不同语言、不同曲调、不同风格的吟唱, 感受青年男女那浓浓的情、深深的爱。似一幅幅色彩绚丽, 多姿多彩的民族风情画卷徐徐展开, 充分展示了湘西少数民族的审美观、婚恋观、道德伦理观、人生价值观。这是一首苗族东部方言情歌, 且看恋爱中的苗族女子是如何痴迷她的意中人的:

阿哥若呆在家中, 睡在帐中好从容.

为我才坐野草间, 因妹才钻茅草丛.

六月夏夜蚊虫错, 牛蚊沙蚊成群涌.

死蚊莫咬男儿身, 男儿受苦蚊莫拢.

要咬多咬姐两口, 咬死不喊一声痛。

这是一个多么痴情的奇女子!当她好不容易碰上赶秋之类的节日, 可与心上人约会时, 却由于深山老林里气候潮湿, 蚊虫纷飞, 使坐在茅草丛中亲密的人儿不得安身。阿哥不停挥手赶蚊子, 阿妹却心疼她的阿哥被该死的蚊子咬, 心里只希望牛蚊沙蚊只咬自己, 千万别咬情郎, 因为情郎阿哥白天要干农活很是辛苦, 晚上再被蚊虫叮咬, 就更苦不堪言。她只想到阿哥是因为她才放弃了舒适的蚊帐不睡, 所以自己应该多替阿哥挨蚊子咬几口, 心里才安稳。一个活脱脱的痴得犯傻的苗家少女形象跃然而出。当约会结束, 又到了分别的时候。在湘西苗寨, 巫蛊的神秘力量是男女老少无人不晓的。传说有这样一种迷魂药, 被会巫术的人随意撒在水里饭里甚至床底下, 中了这种迷魂蛊的人, 会把原来喜欢的人忘得一干二净, 甚至面对面都不再相识。如果这样, 相爱的人儿怎不痛断肝肠?因此, 姑娘赶紧一再提醒阿哥, 千万小心别中了这种蛊而忘了她。由此可见, 姑娘对阿哥的情意有多深、多重!她是宁死也不愿忘了阿哥呀!在众多情歌里, 多是女子唱给心上人的。

二、湘西民歌中对女性形象描述的象征意义

(一) 爱与歌唱

1. 情歌

流传于土家苗寨的情歌多如牛毛, 不胜枚举。甚至有专门将情歌分为初会讨物歌、赞美歌、思念歌、幽会盘歌、分散离别歌、相思怨情歌及叙事长歌等。这些情歌有的直白大胆, 有的欲言又止, 有的含蓄隐晦, 有的夸张惊人。在平日的生产生活中, 湘西女性最能吃苦耐劳, 她们同男子一样常出现在田间坡头:插秧打谷、劈柴担水、车水打夯, 无所不能。而她们最拿手的, 是在农闲时与姐妹们描龙绣凤, 挑花织朵, 为心上人编织荷包彩带、编扎草鞋……细心的女子会在编织过程中偷偷把自己的发丝也巧妙地织进鞋里垫里, 让自己的发丝永远贴着、缠着情哥哥, 让他永远也甩不脱、忘不了, 这是一种多么执着的深情!

那个因思念情哥而落泪, 却怕父母盘问反怪辣子洒到眼角的女子;那个想等情郎过来说句话, 却又怕人看到而故意假装勾腰去扎裹脚的女子;那个把自己的头发连同痴心都一起织进了送给情哥的草鞋中的女子, 哪个不是善良多情、痴心不改的曼妙女子?那细细的发丝, 正是湘西女性爱的象征!难怪沈从文笔下的翠翠小小年纪竟也有着这般细密的心思, 只是因为湘西民歌中会将所有的女性心境都唱遍、唱够、唱透, 在千千万万爱的咏叹声中, 才能有这一个个有血有肉、有情有意、敢爱敢恨、敢作敢为的湘西女性, 也才能造就湘西这块土地上辉煌灿烂的历史。

2. 母爱

自古以来, 世界上无论哪个民族都对给予自己生命的母亲充满无尽爱戴和神秘膜拜, 湘西民歌也不例外:从远古时候的《妹榜妹留》到《奶夔奶苟》;从《十月怀胎》歌到《催眠歌》;从《巴列咚》到《娘娘脚》甚至《哭嫁歌》, 无不彰显着母爱的无私和伟大。而每当歌郎在与歌娘对歌过程中想利用性别差异来攻击对方取得胜利时, 常常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吃不到羊肉反惹一身骚”。歌郎张明孝想讥笑对手是一女流, 笑骂人家“牛婆当面耸“峰胞” (指乳房) ”, 却被歌娘张三姐当儿子一样骂得他暗吃哑巴亏做声不得, 只得灰溜溜作罢——只因为他暗讽的“峰胞”却正是伟大母亲的象征!

(二) 恨与歌唱

生长在大山里的湘西女性都有着极其鲜明的个性特色, 她们对人对物常常赋予浓厚的感情色彩:非爱即恨。爱到深处她们会深情款款地歌唱;恨到极致, 她们也会咬牙跺脚地恨声骂唱。对于在生产生活中所碰到的难事、对于人生中所遇到的负心汉子、对于禁锢她们思想、破坏她们婚姻生活的封建礼教、对于常年过分压在头上的夫权、强势的种种不满, 她们都会编成歌儿唱着骂, 只图个心里畅快, 一唱 (骂) 解千愁!在她们嘴里, 那些可恶的人和事会变成极其丑陋的东西任人唾骂, 让听者心里直发凉发毛, 旁观者却听得有滋有味。尽管这些山歌很有些精神胜利法的意味, 但它却是山里人习惯的一种表达方式:那些象征着黑暗势力的丑恶事物一经唱出, 马上如乌云秽水般遭人嫌弃, 而在对比之中, 象征着一切美好事物的自我形象也不断得到提升。它使相对来说处于弱势的女性心理得到了宣泄, 也给湘西民歌增添了另一份野趣。

千百年来, 湘西儿女共同在这块广袤的土地上繁衍生息, 过着男耕女种的生活, 共同创造神秘湘西的一个个奇迹。劳作之余, 在田野、在溪畔、在草滩、在高山, 她们歌着, 她们唱着, 尽情享受美好生活带给她们的快乐。那悠扬婉转的山歌, 那扣人心弦的对唱, 无不昭示着湘西女性的聪颖智慧, 它荡涤着心中的烦闷, 洗净心灵的尘埃, 它将湘西女性的风采传遍五湖四海, 让四面八方慕名来访的贵客, 踏歌而来!

摘要:湘西民歌丰富多彩, 其中对女性形象的各种描述更是精彩动人, 本文列举部分经典唱词, 展现出不同时期、不同场合的女性形象, 使人们了解湘西女性在古往今来的生产生活中所处的地位, 从而更深刻地认识湘西地区人文背景及文化内涵, 深切感受到湘西民歌的魅力。

湘西女性论文 篇2

作者:管桂英学号:20071360090886指导老师:尹文化

【摘要】沈从文以“边城”为代表的湘西题材小说,表现了一种“优美、健康、自然而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这种价值不仅表现人生理想上,自然与女性的神性也使这一形式获得了定性。水和自然美激发了他的创作灵感,他在变化多端的自然之中找到与之和谐完美的女性之美,并以此塑造了一系列人质神性想结合的湘西少女的形象,构筑了一个清新脱俗,意味悠远的女性神话世界。而作家对湘西民族历经磨难的历史和生存危机的现实的感叹揉进这一人生形式中,我们在真切的感受到作者酣畅淋漓地对湘西爱与美的赞颂和回忆的同时,也读到了作者心酸的眼泪和暗地里绞心的痛楚。达到了作家提出的“美丽总令人忧愁”这一审美境界。

【关键词】沈从文 湘西系列 女性形象 人性与神性 美学意蕴

沈从文将人性推到了崇高的地位。当他面对都市社会用“文明”的绳索将“人性”捆绑、勒杀时,他那卑微敏感的“乡下人”的目光充盈着胜利的忧郁和哀伤。曾几何,“我觉得一身渺小,正如一只猫儿初置身于一陌生锦绣辉煌的室中,几欲惶惧大号。”①面对“文明”的洪流,来自“荒蛮之地”的沈从文感到无尽的虚弱和自卑。为了自尊,他的心顽强地抵抗着都市文明。如今,饱受“文明”炼狱般洗礼的他,猛然发现都市文明原来那么可笑、可怕,人与人关系变得复杂到不可思议,然而又异常单纯的一律受‘钞票’所控制。„„一切人事在我眼前都变成了漫画,既虚伪,又俗气,„„”②沈从文发现,那些原来使自己感到卑微、惭惶不安的城市绅士淑女们,原来是如此之空虚。沈从文很感性地认识到“文明”使人性失去了什么,“所有值得称为高贵的性格,如像那热情,与勇敢,与诚实,早己完全消失殆尽。”③他终于找到了心的强力支点,沈从文发现,在那遥远的故土,那“充满原始神秘的恐怖,交织着野蛮与优美”的地方,是他理想人生的滋养地。于是为了那遥远的爱,也为了“人生至少还容许将来重新安排一次”的信念,当其他作家在为民族的前途命运而焦虑而呐喊时,沈从文却用热情、迷醉的歌喉,唱那人性的歌,他要让“读者能从作品中接触了另外一种人生,从这种人生景物中有所启示,对人生或生命能作更深一层的理解。”④于是,一个用感情蒸腾和用爱浸泡的“湘西世界”,新鲜生动地展现在读者面前,它极善、极美,平静中躁动着生命的活力。但它又不唯美,不是世外桃源,人生的“常”与“变”融在其中,美中含着愁,感性中蕴藏着理性,人生理想与现实感悟有机地统一在其中,使湘西题材作品,特别是湘西系列女性形象显现出凄美的审美效果。

一、湘西系列女性的人性美

都市文明下的生活,是一种物化的生活,人们过多的追求权势、名利,忽视了人性的健康发展,他们为物质、观念而活着,却没想到要为“自己”而活着。湘西世界的生活恰恰相反,这是一种外化的生活。物在她们的生活中也是需要的,却不是重要的,山民们从祖辈以来,经受了太多的痛苦与艰辛:环境的恶劣、外族的入侵、统治者的征服与同化„„,他们的命运自己根本无法把握。人生的莫侧,使他们深感生命的无常,“一切都是命,万事不由人”,人生充满变数。所以,他们从不在意身外的一切,只求能完整而庄严地活着。“他们那么忠实庄严地生活,担负了自己的那份命运,为自己,为儿女,继续在这世界中活下去。不问所过的是如何贫贱艰难的日子,却从不逃避为了生存而应有的一切努力。在他们的生活、爱憎、得失里,也仿佛摊送了哭、笑、吃、喝。对于寒暑的往来,他们便比其他世界上人感到四时交替的严肃。历史对于他们俨然毫无意义”。⑤他们从来不以物化的标准去衡量人生,他们看重的是人格、1

情感的丰满与独立,守着一个“独立自主”的做人原则,宁愿受穷,也要让灵魂得到安宁,以保持做“人”的本色。沈从文对此深有感触。当他来到都市,面对来自各方面的压力时,他总是顽固地坚守自己的人生准则,用他那“乡下人”的那把尺,那杆称,衡量着生命的价值和意义。他认为,一个人活着,不能计较个人的利益得失,“不拘拘于物质攫取和人世毁誉”,他就能“硬起脊梁”,走自己的路,他才会活得自由,活得充满朝气。这种人看来也许粗一点,野一点,但这正说明他“是个人”⑥正因为如此,“湘西人生形式”中,每个人都保守着这一份本色,给人印象最深的就是湘西少女形象。她们美丽、温柔、多情、善良、活泼、顽皮、天真。她们是自然孕育的完美产儿,是为自己活着的人。《边城》中的翠翠就是这样一个透明、清秀、真诚的少女形象,给人以无限的美感。她爱爷爷,尽量为爷爷分担辛苦,爱心总是战胜玩心。她的爱情是纯净的,超越了一切世俗利害关系在她这里,爱情需要的不是门第,不是金钱,而是从心里流出的热情的歌,“仿佛轻轻的各处飘着,上了白塔,下了菜园,到了船上,又复飞窜过对面山悬崖半腰,去做什么呢?摘虎耳草!”。三三是沈从文笔下又一个可爱的少女形象。她长得很美,虽然在小说中我们并没有见过三三的面目,但是从碾坊外的小树林里飘忽的葱绿衣裳、母亲看到的苗条如一根笋子的身材、管事先生与白脸少爷眼里的“美人”中,我们依然可以清晰的看到三三的美。但她美之处并非她的外表,而是她那清纯、真诚、正直的心。她抑强助弱,喂鸡时总是驱赶那横蛮无理的鸡,直到妈妈代为求情方止;对于到潭中钓鱼者,三三有双重标准,每遇不甚熟悉的人,则高声警告,或求助于母亲折断他的竿子,当母亲照例代为讨情后,三三便静静地看着,心里记着数目,回头告诉母亲。一旦看到因鱼大且拉得不合适而折断了鱼竿的,便向钓鱼人咧着嘴发笑,并急忙跑回家告诉妈妈。如果钓鱼人是熟悉的并且讲道理,则一边坐在旁边看,一边向钓鱼人讲述别人折断鱼竿的笑话;三三从不羡慕别人的金子宝贝,她热爱自然,因为黄昏太美,便要母亲陪她坐在枫树下,送那片云过去再走;她与母亲在一起,才能够安安静静的睡觉,但有时却任性无理,明明与母亲都感觉女护士长得体面,但当听到母亲先说出来时,却又否认,其结论故意与母亲不一致。虽然三三的心智简单得有些可笑,但她的活灵活现,犹如美丽的珍珠,晶莹纯洁。

除翠翠、三三外,还有《长河》的天夭、《萧萧》的萧萧以及凤凰小城、苗家山寨、沅河流域的少女们。这些窈窕的形象,如清风,如阳光。我们无从知道她们的眼睛、鼻子、、嘴巴如何,轮廓怎么样,只知道翠翠“长得真标致,像个观音样子。”夭夭“乖巧谦虚,心性天真柔和、动人怜爱”,三三“很聪明、很美、长得不坏”,而媚金是“白脸苗中最美最风流的女人”。沈从文用笔极省简,似乎人间的词不足以涵盖她们的美,与其留下有限的印象不如留下无限的想象。但事实上,沈从文是有意为之,以为在他看来,美不在外表,而在心灵,在优美、健康、自然的人性。因此,他在塑造女性形象时,是不愈余力地表现她们身上的人性的。

二、湘西系列女性的神性美

沈从文笔下塑造的湘西少女的形象还是人性与神性的结合体,这是一个清新脱俗,意味悠远的女性神话世界。她们从外到内的形象特质,似乎都与中国古代神话中的“月亮女神”以及由月神分化演变而成的女蜗、嫦娥、洛神和旱魅有着一脉相承的对应关系。神话女神所具有的劳动与美的精神品质在湘西女性身上都有生动的体现。女性身上神性的特质与她的人生有着密切的关系。

沈从文生活在川黔湘鄂交界的湘西边鄙之地。一方面湘西边地奇险秀丽的大自然启迪着他的灵性。彼处山川灵秀,泛滥的“山精水怪”正是神话与巫鬼文化的温床。“苗族半原人的神怪观影响到一切人,形成一种绝大力量。大树、洞穴、岩石无处不神。狐、虎、蛇、龟无物不怪。神或怪在传说中美丑善恶不

一、无不赋以人物。另一方面,楚文化虽作为一个断裂的文化形态大多消融在整个传统文化之中,但湘西特殊的地理环境也为我们保留了一部分活生生的楚文化的原生形态。儒家积极入世思想和庄子哲学的相对自由的思想观念,无不对沈从文的审美意识产生影响。尤其是庄子哲学中强化的自然观念培植他崇尚自然的人性和自然的生命与大自然的和谐共处的审美情趣。尽管我们汉民族的传统文化把女性禁锢在神权、族权、夫权之下,但文学作品中还是留下了美好的女性形象,如屈原《九歌》中的“山鬼”、“湘君”、“湘夫人”

及曹植《洛神赋》中的“洛神”。这些原型或原始意象“在历史进程中不断地发生并且显现于创造性幻想得到自由表现的任何地方”,“山鬼”等原始意象积淀着悠远厚重的历史,文化内涵培植了沈从文笔下的翠翠、三三和夭夭们。

幽深的民族文化融合了湘西少数民族独特的心灵历程和沈从文独特的情感体验。或许是深受湘西这一蛮荒之地浓厚的楚文化遗风的熏染,沈从文的小说创作于神话因素似乎“情有独钟”,他对神话特质、神话模式的追崇在现代文坛可谓独树一帜。他将目光投向了遥远的古代,那个如神话般明净的时代。人与美与爱相接触的世界在沈从文的作品中,相当一部分是用写“实”与叙“梦”相结合的方法,把社会、幻觉、梦境结合起来,构成一个虚实交织的梦幻美的情境,更显出一种迷人的魅力。如他的一部分以苗族传说和佛教故事为题材,这些作品的情节安排,是完全在想象中完成的。《月下小景》以苗族男女的爱情为题材,画面在凄婉清丽的想象中展开。“薄暮的空气极其温柔,微风摇落大气里”,“月光洒满了各处,如一首富有光色和谐雅丽的诗歌”,在月亮的神奇传说和原始野蛮习俗的叙述中,在这一对情人对另一世界的憧憬中,口含毒药含笑死去。他们好象不是去赴死,而是在美妙的月下由爱神引渡,羽化登仙了。在《牛》这篇写实性极强的小说里,作者赋予了牛以人的特征,全篇交织着老牛伯与牛的种种心理活动,故事组织在一种半梦幻的情境中,它是非现实的,又是现实的。正因为沈从文于神话因素似乎“情有独钟”,所以在《边城》里,作家也倾注了自己的理想。作品通过许多动人情节,来表现翠翠温柔、明慧、天真、机灵和对爱情的坚贞,以充分展示翠翠形象的神性。他不忍心在她身上撒下半点灰尘。作者将他的笔,深入到人物的内心,运用想象,创造了作家所憧憬的那个“在头脑中建筑”的“人与美与爱”相接触的神秘世界,翠翠不能忘记祖父所说的事情,梦中灵魂为一种美妙歌声浮起来了。仿佛轻轻的各处飘着。上了白塔,下了菜园,到了船上,又复飞窜过对山悬崖山腰。这是一个多么甜蜜美妙的梦境!这梦飘渺却不离奇,虚幻又不荒谬,它是现实生活化了妆的表现,是作家执意创造的幻想美的极至。在这梦里,朦胧的爱情幼芽滋生了,萌发了。这幽美的梦境作为隐秘的象征,具有一种不可知的力量,使翠翠的灵魂常常游离眼前的所作所为,而陷入如醉如痴的追求。“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这爱情的结局也象虚幻的梦一样深沉而悠远。我们都盼望着翠翠的幸福,在人们的期待中,作家已将这美丽圣洁的爱,神秘的梦幻美无损地保留到人们的头脑中去了。人与自然心领神会,使“湘西人生形式”中的自然充满“神气”,处处流淌着人性的温情。

表现自然与人的融合,追求宁静旷达的野趣,寄身烟雨,啸傲山林,这是中国文学的一个传统主题。历史文人骚客、官宦野士,在尘俗羁绊、仕途沉浮之后,莫不对此心向神往,留下许多传世之作。有如陶渊明,就不仅在诗中吟唱“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超凡之境,还在文中建构出一处“不知秦汉,无论魏晋”的“世外桃源”。沈从文热爱着生养他的大地,真挚地为自然中的一切而感动,山头的一抹夕阳,水底圆如棋子的石头,无一不感动着他,心中毫无渣滓,透明烛照,单纯得毫无目的。他说,当你用“泣神情感”去接近自然时,你会发现,“阳光照及大地,随阳光所及,举目临眺,但觉房屋人树,及一池清水,无不如相互之间,大有关系。”⑦

三、湘西系列女性形象特征与水的关系

沈从文是人与自然间的一个媒介,诗性的人格和诗性的自然在沈从文笔一下是那样的和谐,于是他在变化多端的自然之中找到与之和谐完美的女性之美。他以赞美、欣赏的笔调塑造了一系列具有水一样的生命特质的自然女性形象。她们美丽、纯净、温柔、活泼、健康,无论从外表到心灵,从感情到意志,都闪烁着爱、美、善的光辉,她们是作者心目中的阮水女神。作家正是把自己对生命的理解,对人生的独特感悟浸染在这些女性形象之中,以此揭示出人性之美和生命之美,从而展现了他为人类社会描绘的那幅优美、健康、自然,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的图景,爱情最能体现这种特质,《边城》中“长得真标致,象个观音样子”的翠翠,“在风日里长养着,把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自然既长养她且教育她。”天上的细雨云烟让单纯美丽的翠翠心事重重,有人前来作媒,心中烦乱的她躲进屋后的那片竹林;《雨后》中的阿姐,当她在空山雨后的野地上采摘蕨菜时,看到灿烂盛开的野花,想到“女人只是一朵花,开的再好也要枯。好花开不长,知道枯的比其他快,便应当更深的爱。”她被四狗的野性、气力、温柔所征服,把“所读的书全忘掉了”,成为自然人,像花一样,自由地随着季节而开放。《阿黑小史》中当桃花、梨花开得热闹时,阿黑和五明把草当床,在“这柔软床上,还撒得有各种野花”而采摘了青春。《龙朱》中龙朱每当追到唱歌女子待的地方时,发现总是遗下满地的野花。龙朱后来找到她时,还是被她发髻上那朵小黄花先吸引住。这所有的爱,尽管各有特色,但却有一个共同之处,即就是爱得真诚、热烈、忠贞,没有做作,不虚伪,完全出自内心。对他们而言,性爱不是兽欲的简单化,湘西人反对这种以金钱或其他手段满足兽欲的恶劣情欲,在他们的性爱履历上,明媒正娶也好,露水夫妻也罢,必须以爱为前提,“抓住自己的心,放在爱人面前,方法不是钱,不是貌,不是门阀,也不是伪装的一切,只有热情真实的歌。”⑧所以,只要有爱,即使是妓女,也让人感到爱的伟大。这些女人并不为金钱,而是为了爱情,愿意付出一切。但没有发自生命的两情相悦,爱也就死亡了。正如《凤子》中苗寨总爷这样介绍湘西女子:“爱你时有娼妓的放荡,不爱你时具命妇的庄严。”“放荡”是因为爱的炽热,“庄严”却是因爱己逝去。灵与肉在他们身上得到最完美的体现,这种自为的性爱就构成了.“湘西人生形式”在审美上的更高境界。

“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之所以成为古今艺术家不移的定理,是因为能将思想意义移入自然万物(造化)之中,正是艺术品所应表现的最高境界。沈从文对女性美的情感是他从故乡山水中呼吸到的,特别是对于水的情感。他说:“我感情流动而不凝固,一派清波给予我的影响实在不小。我幼小时较美丽的生活,大部分都同水不能分离。我的学校可以说是在水边的。我认识美,学会思考,水对我有极大的关系。”恬静秀丽的山水,陶冶了沈从文安静自然的人事趣味,同时他将这些以善于捕捉细微之美的笔展示给我们。《边城》中有依山傍水的小城,有河街上的吊脚楼,有攀引缆索的渡船,有关系茶恫“风水”的白塔,有深翠逼人的竹篁中鸟雀的交递鸣叫。“白河三丈五丈可清澈见底,河底小小白石子、有花纹的玛瑙石子,全看得明明白白。水中游鱼来去,全如浮在空气里„„”这青山碧水的景致,自然而又清秀。是水,抚育了他生命,净化了他灵魂,陶冶了他人格,是水,给了他创作的灵感,给了他作品中人物生命的灵性和张力。沈从文正是以他湘西“水之子”的眼睛和尺度,审视生活的一切,执着地追求“符合他的梦幻要求的作品形式”,描写故乡湘西古朴神秘、美丽动人的神话,讲叙绵长千里的沉水流域的水的故事,塑造具有水般美的女性性格,“证实生命的价值和意义”。沈从文是在湘西幽美的自然环境中喝沅水长大的,水和自然美激发了他的创作灵感,女人美总是流泻于他的笔端。

四、湘西女性形象特征中的忧伤色彩

沈从文总是平静地追求生活之美,但其感情之流中总是遮掩不住忧伤的思绪。沈从文的忧伤与他的生活环境及社会变化给湘西下层人民带来不幸生活命运的认识相关。沈从文在幽僻的湘西边地生活了二十多年,自然山水环境影响了他的心情,他自己就说“我文学中一点忧郁气氛,便因为被过去十五年前南方的阴雨天气影响而来。”它常常使沈从文“苦苦怀念我家乡那条沉水和水边的人们”,用他熟悉的“感情同他们分不开的人事作题材,来写这个地方一些平凡人物生活上的‘常’与‘变’,以及在两相乘除中所有的哀乐。”而在二十世纪初期中国的湘西地区,割据天下的封建军阀,帝国主义的资本入侵户便“农村所保有的那点正直素朴的人情美”被大力压扁或扭曲,“几乎快要消灭无余”。这使沈从文感慨万端:“好看的总不会长久”。沈从文从社会生活的变化中看到了民族美好人性的毁灭,也看到了还留存在湘西这个环境中小女儿性情上的天真。因此他在赞美湘西少女的美好天真的人性美时,不免带着忧伤的思绪。正如他自己所说,作品

“带着一分淡淡的孤独悲哀,仿佛所接触到的种种,常具有一种‘悲悯’感。”《边城》中,翠翠依偎着祖父听她母亲少女时代美丽而忧伤的故事,寂寞的月色陪衬着人物凄楚的心理:那悲凄是从人物心底里流出来,比任何悲苦的诉说都具有心灵的震撼力。沈从文在这少女身上寄托了他对生存的哀伤思绪,其哀伤中还融合有对民族历史及其命运的深深忧思。因此沈从文先生常感叹:“你们能欣赏我故事的清新,照例那作品背后蕴藏的热情却忽视了。你们能欣赏我文字的朴实,照例那作品背后隐伏的悲痛也忽视了。”当然,忧郁的感伤情调其实所要表现的也是一种“,优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所以,他笔下的女性形象就具有了柔美的特质。

注释:

① 沈从文,《一封未曾付邮的信[M]》,(《沈从文文集》),广州,花城出版社,三联书店香港分店,1982.(以下沈从文作品同)

② ②沈从文,《湘西·水云》.

③沈从文,《写在<龙朱>一文之前》.

④沈从文,《烛虚·小说作家与读者》.

⑤沈从文,《湘行散记》,一九三四年一月十八日.

⑥沈从文,《篱下集·题记》.

⑦沈从文,《烛虚·潜渊》.

⑧沈从文,《龙朱》.

参考文献

[1]沈从文,《沈从文选集》(第一至五卷),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3.

[2]何新,《诸神的起源一中国远古太阳神的崇拜》,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1996. [3]刘洪涛,《湖南乡土文学与湘楚文化》,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97.[4]凌宇,《从特异世界里探索美的艺术》,《读者》,1982,(6).

[5]赵园,《沈从文名作欣赏》,北京,中国和平出版社,1996.[6]向成国,《回归自然与追寻历史》,长沙,湖南师大出版社,1997.[7]吴立昌,《论沈从文笔下的人性美》,《文艺论丛》,第17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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