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外交的分水岭

2024-09-03

俄罗斯外交的分水岭 篇1

苏联解体和两极世界崩溃之后俄罗斯的地缘政治环境大大恶化。从东欧撤军使俄在西部丧失了上千公里的战略防御纵深, 北约东扩又使俄原本已经狭窄的地缘战略空间进一步被挤压。此外, 在俄罗斯与原苏联加盟共和国出现的一系列历史矛盾、领土争议、民族纠纷、宗教冲突和资源之争都势必会影响到俄罗斯的安全环境。除独联体国家, 土耳其对俄罗斯也怀有地缘政治企图, 它不仅想兼并车臣, 还想扩充军力和组建伊斯兰北约, 以限制俄在黑海地区的影响。在其东面, 则有来自崛起的中国和发达的日本的潜在威胁。俄罗斯与日本则有北方四岛领土纠纷, 对其外交与军事势必会产生不小的影响。

俄罗斯地处欧亚大陆腹地, 周围没有防御的天然屏障, 在历史上, 曾经屡次受到外来民族的侵袭, 造成国土的沦陷和分裂。于是, 保护领土安全, 寻求生存便成为早期俄罗斯人安全思想的核心。而维护安全的手段则是扩展边界, 加大防御纵深, 与敌人保持尽量大的距离, 以空间换取时间———这就是俄罗斯人最初的“地缘政治安全观”。纵观俄罗斯历史的发展、沙皇俄国的南征北战、争取出海口、苏联的“东方战线”、华约组织的建立直至俄罗斯联邦的“近邻-远邦”政策, 无不强烈地体现着地缘政治思想在俄罗斯国家安全中的特殊地位。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俄罗斯在进行外交战略抉择时更加地考虑地缘政治因素呢?最直接的原因显然是前文所述俄联邦地缘政治状况的恶化和剧变。波兹德尼亚科深刻地指出:“俄罗斯国家体制及其民族国家利益的特点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俄罗斯的地缘政治处境, 这种地缘政治在整个俄罗斯历史上, 在俄罗斯作为独特的社会民族共同体形成的特点上, 在俄罗斯保障国家安全的特点上打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如何处理同外部世界的关系?这是俄罗斯独立以后面临的一个重大问题。围绕这个问题, 俄罗斯内部展开了一场历史性的大讨论, 由此形成了三大地缘政治思潮流派, 即欧洲—大西洋主义、现代斯拉夫主义和新欧亚主义。他们围绕着俄罗斯民族国家“属性”和文明的归属问题———俄罗斯究竟应该纳入西方文明还是东方文明, 是应该保持和发扬自己的文明传统还是根据自身的特点创新出一种新的文明———而进行讨论的, 也就是说, 争论的实质性问题是“俄罗斯究竟应往哪里去, 应该采取什么样的发展战略”, 而这正是俄罗斯外交政策的出发点和归宿。

三大地缘政治流派都试图从历史中找到俄罗斯社会的运动规律, 都希望俄罗斯能尽快实现大国复兴目标, 但欧洲—大西洋主义者希望把俄罗斯变成西方世界的一部分而成为一个世界性的大国;斯拉夫主义者主张通过建立统一的斯拉夫民族国家实现俄罗斯的复兴;而新欧亚主义者则着眼于整个原苏联的空间, 希望通过迂回道路最终实现独联体国家的重新统一和一体化。体现在外交政策上, 则是欧洲—大西洋主义主张在地缘政治上西方化;而现代斯拉夫主义反对地缘政治上的“欧洲化”道路, 坚持走有俄国特色的民族主义道路;新欧亚主义基本上是疏远欧洲倾向亚洲, 要求俄在地缘政治上搞东方和西方之间的平衡。三种地缘政治理论通过激烈的辩论交锋, 各自在俄罗斯国家不同时期的对外政策中都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影响。虽然强国意识和爱国主义是三种理论的交汇点, 但实践证明欧洲大西洋派让人感到了失望, 现代斯拉夫的民族主义情绪又可能为俄罗斯带来较大的风险和代价, 所以, 新欧亚主义地缘政治理论在俄罗斯对外政策中逐步占据了主导地位。

应该说, 呈现地缘政治特性外交政策在实施几年来, 客观上符合这一时期俄罗斯的基本国情, 取得了一定的积极效果, 这也是这一外交战略具有稳定性和长期性的根本原因。地缘政治色彩凸显的外交政策有助于明确俄罗斯的地缘政治的势力范围, 获得地缘政治斗争中的主动权, 而且有助于提升其地缘地位, 重塑大国形象。在全球层次上出于地缘利益和保证地缘安全的考虑, 俄罗斯在东欧、中东和朝鲜半岛等地区热点问题发挥重要的影响力, 客观上维护了世界和平和稳定, 限制了美国霸权主义, 促进了新国际经济政治秩序的建立。自俄罗斯外交中资源政治考虑逐渐增多以来, 其地缘经济利益也得到了相应的重视, 注意加强与东方国家的经济合作, 突破了以往单纯依靠西方引进外资和技术的路子, 为尽量摆脱对西方的经济依赖奠定了基础。但也当注意俄罗斯外交战略在实施过程中会受到许多制约 (经济实力、国内政治环境、民族种族等因素) , 使恢复大国地位的地缘政治考虑落实起来有点力不从心。

对于俄罗斯的地缘政治外交我们必须要保持清醒的认识, 采取积极稳妥的对策。一方面, 要充分估计到俄罗斯地缘政治外交的合理性、积极性, 采取有效而适当的措施加强与俄罗斯的合作, 使其能够为我所用, 促进我国现代化建设的进程;另一方面, 我们更要正视俄罗斯所推行的地缘外交战略在新世纪对我国造成的不利影响, 趋利避害, 实施积极有效的应对措施与办法, 尽量减少其对我国造成的不良影响和压力, 确保我国政策开放和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目标的实现。处理好与俄罗斯这位近邻的战略伙伴关系, 是我国在新世纪发挥在东亚地区和亚太地区的大国作用, 并迈向世界大国必须要解决的一大问题。

参考文献

[1]杜正艾.地缘特点对俄罗斯外交传统的影响[J].外交学院学报, 2005, 01

[2]韩红梅.俄罗斯外交思想与外交政策[D].南京师范大学, 2004

[3]安企念.时而面向西方, 时而面向东方, 选择吸收他人文化, 是俄国文化发展的特征[M]//东方国家的社会跳跃与文化滞后.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1994.

俄罗斯外交的分水岭 篇2

关于乌克兰危机中俄罗斯的动机,从现有的论述可以看出俄罗斯对国际和国内政治的总体逻辑。俄罗斯的战略几乎无一例外都建立在国内和国际政策的综合考虑之上,甚至可以说,克里姆林宫只会采取能够同时实现国内和国际政治多重目标的举动

2014年3月6日无疑是俄罗斯当代历史上最为重要的节点。那天中午时分,在2月27日克里米亚议会投票中胜出的克里米亚共和国新政权宣布将于3月16日,而不是原定的5月25日,举行全民公投来决定克里米亚半岛之于乌克兰的地位问题。更重要的是,公投中给克里米亚居民提供的选择,其实是同一个方案的两种表述:从乌克兰独立,不管是否立即加入俄罗斯联邦。留在乌克兰并享有更大自治权并没有出现在公投的方案中。

宣布提前进行克里米亚公投并且选择如此激进的方式预示着俄罗斯外交政策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这也势必将影响其国内事务。毫无疑问,如果没有莫斯科的支持,克里米亚政府是不会轻易走这一步的。

对俄罗斯来说,3月6日是一个分水岭。此前对2014年2月乌克兰政变的反应严厉但有限;而此后,则对乌克兰乃至整个冷战后的欧洲国际秩序发出重大挑战,俄罗斯决定吞并克里米亚,并且坚持认定克里米亞历史上就是俄罗斯的领土。这一举动让俄罗斯四面树敌: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世界上最强大的军事联盟——北约,以及最发达的经济和政治共同体——欧盟。

克里姆林宫作此决定的背后逻辑是什么?对俄罗斯的国际关系会有怎样的影响?俄罗斯准备如何驾驭国际政治的大风大浪?

同时实现多重目标

在分析俄罗斯对乌克兰问题的这一举动时,应当记住我们对俄罗斯政策制定过程所知甚少。从俄罗斯总统普京、办公室主任或其他高层官员的一些官方声明和访谈中或许可以窥知一二,但几乎无法独立核实俄罗斯官方所宣称的动机或策略。因此,最好的分析方式是讨论不同分析家所提出的可能的解释,并评估支持这些论述和结论的证据。

关于乌克兰危机中俄罗斯的动机,从现有的论述可以看出俄罗斯对国际和国内政治的总体逻辑。俄罗斯的战略几乎无一例外都建立在国内和国际政策的综合考虑之上,甚至可以说,克里姆林宫只会采取能够同时实现国内和国际政治多重目标的举动。

2014年2月乌克兰政变之后,俄罗斯的官方说辞有三条主线,这都体现在普京总统3月18日对俄罗斯议会和政府宣布克里米亚加入俄联邦发表的讲话中。

第一点是号召保护周边国家乃至全世界范围内的俄罗斯民族。自从普京2012年5月再次当选总统以来,俄罗斯的官员就开始频繁谈到“俄罗斯世界”这个概念,而并没明确定义其地理分界。俄罗斯国内外的观察家都普遍认为“俄罗斯世界”包括白俄罗斯、乌克兰、拉脱维亚、爱沙尼亚和哈萨克斯坦的一部分,这些地区居住着大量说俄语的居民,但俄罗斯认定这些居民被所在国政府剥夺了将俄语列为官方语言的权利并且也无法享有高度的文化自治。

从2013年11月乌克兰首都爆发针对亚努科维奇政府的大规模抗议行动以来,俄罗斯方面就一直在宣称,乌克兰的“俄罗斯世界”受到意图进行种族清洗的乌克兰强硬民族主义势力的重大威胁。莫斯科方面宣称,这些民族主义势力试图压迫乌克兰的俄罗斯人,因为后者不同意亚努科维奇政府被推翻的方式。俄罗斯媒体也一直将新的乌克兰政权、其武装力量和民兵描述为“法西斯主义者”,说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在乌克兰建立一族独大的民族国家。

俄罗斯政府声称,2月的政变之后,种族清洗的威胁在克里米亚和乌克兰东部地区最为严重。据此,普京总统和拉夫罗夫外长称,俄罗斯需要预防克里米亚的任何种族敌对行为,继而派出俄罗斯伞兵部队接管半岛并监督3月16日的公投。当乌克兰东部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地区4月爆发冲突时,克里姆林宫解释说,包括职业军人在内的大量俄罗斯武装人员进入该地区,是为了防止乌克兰军队攻击这些地区占多数的俄罗斯民族。

俄罗斯政府的第二层逻辑是,包括临时总统图尔其诺夫和总理亚采纽克在内的新乌克兰政权被莫斯科认定缺少合法性。这些官员是抗议运动的领袖,他们是亚努科维奇2月22日逃离乌克兰之后,由乌克兰议会任命的。与此同时,莫斯科坚持认为俄罗斯历史上对克里米亚半岛享有主权,18世纪末被土耳其夺走,之后的俄罗斯帝国(1854年-1855年克里米亚战争)和苏联(1941年-1944年“二战”)时期都为保卫克里米亚付出了高昂的代价。苏联政权下,按照克里姆林宫的说法,克里米亚被非法地从俄罗斯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1991年独立成为今天的俄罗斯)转交给乌克兰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1991年独立成为今天的乌克兰)。莫斯科坚称,2014年克里米亚被“交还”,这只是在纠正历史错误。

最后,克里姆林宫为自己出兵乌克兰辩护的另一个理由是,美国及其盟国分别在1995年和1999年对前南斯拉夫动武,2003年入侵伊拉克,并于2008年承认科索沃独立。普京总统在3月18日的演讲中还痛斥美国,说西方国家从未尊重俄罗斯合法的安全和经济担忧,而一再扩张北约势力范围到后苏联时代的欧亚大陆。普京还批评欧盟不愿与莫斯科讨论乌克兰逐步纳入欧盟经济和法律范围的条件。从这个角度看,吞并克里米亚是克里姆林宫对冷战结束以来西方对俄罗斯不断施压的直接回应。

在5月份圣彼得堡经济论坛以及8月的一次青年集会上,普京表示,俄罗斯政府在2月时相信乌克兰新政权不可避免地撤回俄罗斯黑海舰队在克里米亚的驻扎权,从而大大削弱俄罗斯在黑海地区的海军力量。因此,俄罗斯别无选择,不得不立即采取行动防止出现这种情况。

但一些俄罗斯及其他国家的观察家认为诸如此类的言论是有争议的。他们指出,首先,乌克兰(或者任何国家)并不会因为其政府被反对派推翻而导致整个国家失去合法性,包括其得到国际认可的边界,当然,是在反对派政府不希望结束该国家一直以来的国际合法地位的情况下。其次,俄罗斯与乌克兰的边界问题是依据双方1997年签署、1999年修订的《友好、合作和伙伴关系协议》来解决的。俄罗斯无视克里米亚多数人的意见,吞并克里米亚,实际上已经违背了该协议。第三,有些分析家认为,克里米亚“回归”俄罗斯相当于当初西方颇具争议地承认科索沃独立,当时科索沃并没有被并入任何其他国家。事实上,将西方承认科索沃独立类比成俄罗斯2008年承认南奥塞梯和阿布哈兹独立,可能更为贴切。最后,虽然北约过去20年来一直在扩张,俄罗斯还是在和北约发展建设性伙伴关系;并且美国主导的很多项目,如在欧洲配置美国导弹防御体系,对俄罗斯国家安全的威胁,都没有严重到让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克里米亚理论上可能成为今后美国或北约驻军的据点,这个理由并不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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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为何决定吞并克里米亚并增加对乌克兰东部的支持,其他的解释主要围绕俄罗斯国内政治展开。当克里米亚并入俄罗斯,普京的支持率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超过85%的高点。很多反对派领袖也不得不站在普京一边,支持这个广受欢迎的决定——扩大俄罗斯领土,帮助国外的“同胞”。除了少数例外,这些政治家和公民社会积极分子都缓和了批评普京总统和俄罗斯政府的论调。吞并克里米亚,以及对乌克兰新政权采取强硬态度,带来了团结人心的效果,以至于很多观察家认为,这正是克里姆林宫的意图,利用公众舆论对当局的支持,并预先摧毁任何可能对普京不利的反对平台。这种解释似乎也是可能的,毕竟克里姆林宫自危机开始以来花费大量精力来美化自己对乌克兰的政策,并在俄罗斯媒体上使用一些好斗的言论进行了大规模国内动员。

其他分析将俄罗斯对乌克兰的行动放在更大的背景下,即克里姆林宫的“欧亚一体化”的构想——消除俄罗斯及其邻国之间的贸易壁垒并统一监管。很多俄罗斯的政策制定者认为欧亚大陆和欧洲的融合是一场零和博弈,认为俄罗斯和西方国家之间在后苏联时代的亚欧大陆争夺盟军的“拔河比赛”已经开始。俄罗斯现在已经成功把白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拉到自己的“欧亚联盟”框架里,现在很可能认为乌克兰也是一个关键的“摇摆国家”,其地位会很大程度上决定欧亚一体化與欧洲一体化的未来。

俄罗斯的算盘

俄罗斯的努力或许仅仅阻止了乌克兰走向欧盟或邀请北约进驻克里米亚。但是,实际的结果是,俄罗斯被卷进了各种自己无法完全掌控的事件中,包括2013年末基辅爆发的大规模抗议。在冲突的每个阶段,俄罗斯政府都不得不加大筹码,接受各种形式的损失,包括制裁、商业环境恶化以及资本加速流失。而随着莫斯科计算其赌局的后果,发现在战略层面的损失其实更大。过去几年里,普京总统及其政治伙伴对整个西方,特别是美国的敌对情绪越来越强烈。

这种敌意,根源在于俄罗斯深感被西方“背叛”,而这又是因为西方不愿和普京达成某种“妥协”——普京认为他的提议让美国和欧盟占了大便宜。经济方面,普京的建议会让西方企业有更多机会进入高收益的俄罗斯能源部门,作为回报,俄罗斯的政治和经济精英则将需要能够完全融入西方的社会网络,不受任何阻拦;外交政策方面,当俄罗斯出于国内或地区安全和稳定的考虑,认为有必要对周边国家施压的时候,它希望西方能承认它的这种权利。

俄罗斯的领导人认为,西方不愿接受他们让渡的“大便宜”,是由于西方从骨子里对俄罗斯充满敌意,并且铁了心地试图弱化俄罗斯对国际政治事务的影响力。乌克兰国内和周边的局势让俄罗斯的政策制定者,很可能包括普京本人,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即俄罗斯和美国领导的国家对前苏联国家争夺“控制”的最终战役才刚刚打响,莫斯科绝不会束手就擒。莫斯科利用了世界上不容忽视的普遍反美情绪,强化与较大的发展中国家的伙伴关系,并在全球范围内对抗美国政策。克里姆林宫甚至希望离间美国和部分欧盟国家之间的关系,因为对一些欧盟国家来说,和俄罗斯的经济往来比和美国的往来更为重要。

在这样一种末日论的世界政治观点支配下,俄罗斯的经济发展和商业环境被克里姆林宫放在脑后,只想着应对美国及其盟国的举动(吞并克里米亚、支持乌克兰东部叛军)。但克里姆林宫却低估了西方政府的反应,它们甚至不顾本国民众反对,联合起来对抗俄罗斯。即使没有美国方面的施压,欧盟国家也同意对俄罗斯实行一系列的制裁,包括大量限制对俄罗斯国防和石油产业的投资。部分与俄罗斯有利益关系的西方商业团体对本国政府的制裁措施提出了一定的抗议,但并不足以阻止或者弱化这种制裁。7月马航MH17航班在乌克兰东部叛军控制区域被击坠之后,这种抗议更是销声匿迹了。

到2014年10月,制裁带来的影响以及俄罗斯经济的惨淡预期让政府不得不重新思考其在乌克兰危机中的角色。目前,俄罗斯2014年和2015年经济增长预期几乎为零。俄罗斯政府一方面坚持绝不舍弃克里米亚,但另一方面也在减少对东部分裂分子的物资和精神支持。8月末、9月初成功击退乌克兰军队之后,叛军暂停了进攻。叛军的力量陡然大增,很多观察家,包括制裁俄罗斯的西方政府,都将其归因于俄罗斯将正规军遣往乌克兰东部地区。乌克兰政府和分裂势力领袖之间签署了停战协议,叛军只得以控制乌克兰东部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地区约三分之一的领土。叛军控制区的人道主义灾难让分裂势力难以提供基本的生活必需品和服务,更不用提维持法律和社会秩序了。

停战协议、囚犯交换和自9月初以来的整体上降低武装冲突,或许表明莫斯科正试图将自己和叛军拉开距离,从乌克兰东部撤出武装人员,并监督双方达成协议,保持乌克兰事实上还是一个国家,甚至可以逐渐恢复对东部失去领土的控制。这种情况下,克里米亚仍将是俄罗斯的一部分,而西方则在逐渐承认这个新的事实。

这种冲突降级的趋势却面临一些严重障碍。一方面,没有俄罗斯支持的武装分裂势力很难维系下去。一旦莫斯科方面明确表示停止支持,叛军的士气将立即跌落到无法继续与乌克兰政府军队作战。同样,很可能出现的情况是,乌克兰东部的部分叛军武装人员将停止接受与乌克兰政府签署停战协议的、自命为“人民共和国”的指挥官所发出的指令。

另一方面,美国和欧盟似乎准备好,只有当冲突完全结束,乌克兰完全恢复对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地区的控制,才会停止对俄罗斯的制裁。欧盟领导人,包括德国总理默克尔,甚至表示,如果东部的战乱继续,将会对俄罗斯实行进一步的制裁。美国和欧洲盟国可能要求俄罗斯撤出克里米亚——这在理论上也不是不可能,但特别困难,对克里姆林宫来说政治代价太大,而要使俄罗斯停止派遣志愿军进入乌克兰东部地区,政治代价同样巨大。

因此,主流分析认为,制裁仍将持续数月,而俄罗斯不仅会拒绝归还克里米亚,甚至还会拒绝向西方做出停止支持叛军的保证。此外,克里姆林宫方面仍然对乌克兰政府有相当大的控制力,主要是通过改变俄罗斯天然气供应的价格,或以乌克兰跟欧盟在经济上重新走得很近为由,改变与乌克兰的贸易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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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京总统一再表示愿意修复和西方的关系,毕竟西方仍是俄罗斯的主要貿易伙伴,也是先进技术不可替代的来源,俄罗斯精英阶层的主要参照和向往,但俄罗斯政府方面却没有任何“路线图”来消除紧张局势,任何可能的协议轮廓都尚不清晰。俄罗斯的战略很可能是继续保持防御姿态,并且要看它能否说服西方和广泛的国际社会,俄罗斯并没有在乌克兰危机中扮演任何直接角色。

显然,一个包括中国和印度等崛起大国在内的全球性反美联盟尚未出现,虽然俄罗斯极力拉拢中国和印度。北京和新德里方面都有意扩大和俄罗斯的贸易或其他形式的经济合作,但他们只会在市场条件下合作。同时,他们似乎都悄悄拒绝了俄罗斯要求更加直接对抗美国的号召,质疑一个全球性的反美联盟来制衡美国是否可能。对俄罗斯进行制裁,以及俄罗斯随后的反制裁——停止从欧洲进口食品,让欧盟成员国承受了不小的损失,多数欧盟成员国默默接受了这些代价。俄罗斯政府显然低估了欧盟成员国制裁俄罗斯的决心,一开始还试图说服其在欧洲的主要贸易和投资伙伴不要“唯美国马首是瞻”。

总体来看,莫斯科与西方的对抗还将持续一段时间,而且双方可能会用力过度。国际市场石油价格过去几个月一直在大幅下滑,到10月初,俄罗斯出口石油价格已经从今年早些时候的每桶110多美元下跌到每桶90美元左右。2014年5月以来俄罗斯的卢布已经贬值15%,但在这种情况下,克里姆林宫或许会决定任其继续贬值。由于对部分进口货物的固定需求,这将导致消费者价格膨胀,可能会削弱俄罗斯民众对克里姆林宫的支持,虽然影响非常有限。而相应地,欧盟成员国或许无法维持对俄罗斯的严格制裁,主要是来自各大企业,特别是农业生产商的巨大压力。这些可能的因素都可能缓解冲突,因为各方会发现维持对抗对各方都没有好处。

而另一个无法掌控的因素是乌克兰局势。10月26日将进行议会选举,选举结果可能会加大统治精英内部的矛盾,包括总统波罗申科和总理亚采纽克之间的分歧。同样,激进的乌克兰民族主义势力也很可能赢得大范围的支持,可能导致政府对乌克兰东部分裂势力采取更加强硬的态度。9月的停战协议很可能功亏一篑,进而导致西方对俄罗斯实行新一轮的制裁。

除了相信西方从骨子里敌视俄罗斯,并拒绝尊重其国家安全和经济利益的合法诉求以外,很难确定俄罗斯对世界秩序还有什么认识。莫斯科在亚洲和拉美的潜在伙伴都口头上同意有必要建立“多极世界”,但是,“多极世界战略”并不意味着它们立刻就要去对抗美国及其盟国。世界其实比莫斯科想象的更为保守,更愿意保护现有的游戏规则。在乌克兰危机中,普京总统也承认,俄罗斯或许不得不独自保卫自己的利益,而在没有盟国限制的情况下,享有完全的国际行动自由。

这种时刻,随着乌克兰冲突的演进,即使是预测俄罗斯、乌克兰和西方的战略方向,都是天真的。有太多不可预料的情况可能完全改变事态发展。只能说,事情柳暗花明和急转直下的可能性同时都存在。

作者为莫斯科独立政治和国际问题分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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